※詩聲字 x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※
周天派〈基礎詩歌〉
1
天空放牧著流浪
放牧著一座座
懸浮之島的自動書寫
捏弄某種隱語
而不朽,亙古的
不朽,即是惟一的
荒謬的風格
懸浮之島放牧著
放牧著慵懶的憂傷
而無或有的揀擇
是接近記憶的那種
有或無的藍色嗎
「那仍是適合墜落或滑倒的輕柔」
2
一根竹蜻蜓插在心中
堅定地
遠颺
抵達我不斷進入
又不斷逝去的世界
3
那是世上最古老的罌粟花田,民謠留下了
她的傳說:比迷人更迷人,比憂傷更憂傷
暴怒只是他的外衣,因為他害怕,害怕他
的溫柔太犀銳,劃破了長夜,腥色的銀河
噢。她的肚臍剛剛好,放一顆幼嫩的葡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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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周天派 創作,粉專 島嶼派/詩集
#陳宛詩 手寫,Instagram:wanshihchen
#蔡牧希 詮釋, Instagram:mushimushitsai
※特約撰稿人 牧希 詮釋
詩人周天派,出生在檳榔嶼姓氏橋水上木屋,十九歲赴台留學。畢業於中山大學中文系、東華大學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。他自敘與高雄的情分:
「你問我為何喜歡高雄,我也不知如何告訴你。
年輕的我在西子灣生活過五年,那確是一生最自由的時光。
每個人都曾經如此年少無畏,如此意氣風發如此坦坦蕩蕩,
還有晝夜無止的海洋浪花,蘊蓄無數創作者無限養分。
因而我想寫一部海洋情詩集,願每一片浪花都懂你。
願今日的你懂得過去,願你從明天起,
作一個隨時出發,隨心安住的人」
周天派這篇〈基礎詩歌〉以三首小詩,體現了馬華離散文學的「流動」主調。詩篇開頭「天空放牧著流浪」即展開了旅者的視角,在南洋之間,是海洋連結了台灣與馬華之島。詩人自家鄉離境,不僅是地理上的流動,同時也是語言與文化上的流動。而所謂的「放牧」,是逐文字而居,甚或是逐「詩語」而居。當一切懸浮於汪洋之上的隱語,被寄予文化記憶,所謂的「地方感性」遂油然而生。
詩人離鄉之後,已將詩心安於南國之境,且慢慢地構築自身的記憶之城。在南國的記憶裡,海洋的柔波已經逐漸將台灣與家鄉連成同一塊版圖,是以雖有離鄉之憂傷,詩人「此心安處是吾鄉」的確信仍在―─「那仍是適合墜落或滑倒的輕柔」,無論墜落或滑倒,深鬱的海洋都會承接他的一切。
第二首小詩,詩人以哆啦A夢的「竹蜻蜓」為意象,童趣之心,可與他自詡為「麥兜的粉絲」互為參照。以此延展童趣與詩心,隨著竹蜻蜓升空,而前往看似蒼茫的未來。而此種堅定的遠颺,是因為詩人知道自己的方向:「抵達我不斷進入/又不斷逝去的世界」,這雙重的環境意識,即是馬華文學裡獨特的「地方的感性」──雙重的環境/家鄉意識,將讀者帶往下一首小詩。
第三首詩回到了南洋的「罌粟花田」,追溯傳說與民謠。因為那是自母胎而生的記憶源頭,揉雜了繁複的家庭記憶與家國情思。當詩人自異鄉歸返,重新檢視家鄉,終能卸下所有情緒的偽裝:「暴怒只是他的外衣,因為他害怕,害怕他/的溫柔太犀銳,劃破了長夜,腥色的銀河」。
初生的恐懼與陣痛,不僅是個體生命的必經之路,關於家國的悲喜情懷,也在離境/返境的國成中逐漸完成。詩末以「噢。她的肚臍剛剛好,放一顆幼嫩的葡萄」收束,是在臍帶之後,又放上了繁衍的期待。
家鄉如母親懷胎,生養詩人,而後無論以竹蜻蜓騰空遠颺,或是逐海洋而居,他都深信,將來仍有無數傳說與民謠,將繼續傳唱或訴說―─那片柔波,是從南方以南而來。
#詩聲字 #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#基礎詩歌